北京时间2024年7月7日，在德国杜塞尔多夫举行的2024年欧洲杯四分之一决赛中，英格兰队与瑞士队在常规时间和加时赛中打成1-1平，最终通过点球大战结束。此战，英格兰5-3击败瑞士，晋级半决赛。瑞士球员沙奇里（左）与英格兰球员贝林汉姆在比赛中打斗（IC照片）

欧洲杯产生了半决赛。北京时间7月6日凌晨结束的两场欧洲杯四分之一决赛，似乎是2008年和2016年欧洲杯决赛的重演。我之所以用“好像”，是因为结果不同。西班牙队淘汰了东道主德国队。 2008年欧洲杯冠军是西班牙，亚军是德国。法国向葡萄牙报仇。 2016年欧洲杯的东道主是法国，冠军是葡萄牙。 1984年之后的40年间，欧洲杯主办国未能夺冠。这是一个至今仍在时间长河中循环的小圈子。 7月7日的另外两场比赛是7月6日的翻版，英格兰像法国、葡萄牙一样“打得很狠”，折磨了球迷120分钟，然后在对阵瑞士的点球大战中获胜。荷兰队努力拉近西班牙和德国的距离，至少没有和土耳其罚点球。荷兰主帅科曼将再次杀入欧洲杯半决赛。上一次是1992年，那是他在国家队随“荷兰三剑客”出战的最后一次重大比赛。

北京时间2024年6月30日，在德国多特蒙德举行的2024年欧洲杯四分之一决赛中，德国队2-0击败丹麦队，晋级八强。丹麦门将卡斯帕·舒梅切尔（前）未能扑出德国队哈弗茨主罚的点球（新华社）

顺着时间的轮回，我们回到1992年，进入半决赛，欧洲杯淘汰赛才刚刚开始。 1992年瑞典欧洲杯，有8支球队进入决赛。一周前，德国队和丹麦队在四分之一决赛中相遇。这是继1992年欧洲杯决赛后，两队在欧洲杯淘汰赛中第二次相遇。 5岁时，卡斯帕·舒梅切尔在斯德哥尔摩见证了他的父亲彼得·舒梅切尔为丹麦举起冠军奖杯。 32年后，作为队长的卡斯帕·舒梅切尔未能带领丹麦队在多特蒙德战胜东道主德国队。他在社交媒体上写道：“这令人失望，因为我们的信念、希望和意志远不止于此。”他对丹麦队判给有争议的判罚感到不满，感叹道：“现在进球我不会立即庆祝，而是转身看VAR，足球已经变成这样了。”

足球到底是什么样的？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很多时候，足球不仅仅是足球。

北京时间2024年7月7日，2024年欧洲杯四分之一决赛中，荷兰队2-1击败土耳其队，时隔20年再次进入欧洲杯四强。荷兰球员加克波（右）造成土耳其后卫自摆乌龙。这是本届欧洲杯第10个乌龙球（视觉中国）

丹麦队上一次在重大赛事中止步八强还是2018年世界杯。在120分钟的比赛和点球大战中，扑出三个点球的卡斯帕·舒梅切尔未能击败克罗地亚。球队球员拉基蒂奇拒绝了最后的点球。克罗地亚队晋级，一路杀入决赛，达到了克罗地亚足球在世界足坛最耀眼的位置。现已从国家队退役的拉基蒂奇在2018年世界杯前发表了一篇感人的文章。他写下了自己小时候的经历：“作为一个孩子，你很难理解南斯拉夫发生的事情。父母他们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们有关战争的事情。一定是他们不想提起那段过去。我只知道他们和还在家乡的亲人通电话时总是忍不住落泪。”

1992年，对饱受战争蹂躏的南斯拉夫实施的制裁之一就是被取消参加瑞典欧洲杯的资格。取代南斯拉夫的丹麦队谱写了童话。

1991年至1992年间，南斯拉夫与克罗地亚海军多次交战，克罗地亚沿海城市扎达尔被围困。现任克罗地亚队长莫德里奇当时6岁，与家人一起在扎达尔避难。枪声是他生活环境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在停车场踢球时所展现的天赋引起了当地足球俱乐部的注意，并被招入青训营，开始了他至今仍在继续的足球之路。

本届欧洲杯，莫德里奇率领的克罗地亚队未能小组出线。另一组，塞尔维亚队同样未能出线。塞尔维亚队主教练斯托伊科维奇是一名无缘1992年欧洲杯的南斯拉夫球员。他当时的绰号是“巴尔干马拉多纳”。

前南斯拉夫独立国家中，只有斯洛文尼亚晋级。四分之一决赛，他们与葡萄牙队点球大战落败。斯洛文尼亚队第一个主罚点球的球员是替补上场的伊利西奇。伊利西奇重返斯洛文尼亚国家队的意义超出了足球范畴。 2020年3月10日，欧冠四分之一决赛第二轮，当时身披亚特兰大意甲球衣的伊利契奇上演“四巨头”一人独进4球，客场4-3击败瓦伦西亚从家里。他是亚特兰大“美丽足球”的重要组成部分。当年8月，欧冠联赛因新冠疫情暂停后恢复。但此时，郁郁寡欢的伊利契奇已经无法上场了。俱乐部的每个人都在帮助他，但他仍然无法克服痛苦。据外界猜测，原因相当复杂，甚至可以追溯到他童年的战争经历。

伊利契奇1988年出生于波斯尼亚和黑塞哥维那普里耶多尔。20世纪90年代初，这里爆发种族灭绝，非塞尔维亚人外出时必须佩戴白色臂章。伊利契奇失去了父亲，4岁时与母亲和兄弟逃往斯洛文尼亚。那是1992年，即斯洛文尼亚在“十日战争”后从南斯拉夫独立的一年后。伊利西奇家族定居在首都卢布尔雅那附近的克拉尼。这位单亲妈妈历尽艰辛抚养两个孩子。伊利契奇从克拉尼来到卢布尔雅那，成为一名职业足球运动员。敏感而害羞的他从此走入了欧洲足坛的聚光灯下。他的踢球风格被认为与齐达内相似，深受俱乐部和国家队球迷的喜爱。

北京时间7月2日凌晨的比赛中，另一位错失点球的葡萄牙球员受到了太多关注。只有理解伊利西奇的球迷，才会理解伊利西奇的悲伤。很多球迷对伊利西奇的表现给予了最高评价，认为他仅仅重回赛场就已经是一位令人尊敬的英雄。

有时体育场就像硝烟尚未散尽的战场。本届欧洲杯小组赛结束后，欧足联公布了各队罚款金额的排名。排名前三的分别是：克罗地亚、阿尔巴尼亚、塞尔维亚。在阿尔巴尼亚与克罗地亚的比赛中，两队的一些球迷轮流喊口号，批评另一组的塞尔维亚。塞尔维亚一度威胁要退出欧洲杯。小组赛结束后，这三支西巴尔干球队均未能晋级。

一些西巴尔干人的后裔已经进入了欧洲杯的淘汰赛。在瑞士与英格兰的四分之一决赛中，带伤出战的瑞士队长扎卡依然表现出色。最后一节替补上场的瑞士老将沙奇里也创造了多次威胁英格兰球门的机会。扎卡和沙奇里的家人都是来自科索沃的阿尔巴尼亚人。扎卡的父亲因参与反对南斯拉夫政府的运动而被判处三年半监禁。 1990年，扎卡的父母和他的兄弟移民到瑞士。扎卡1992年出生于瑞士。扎卡的哥哥曾是阿尔巴尼亚国家队球员。上届欧洲杯期间，瑞士对阵阿尔巴尼亚，扎卡的母亲穿着一件印有一半瑞士国旗和一半阿尔巴尼亚国旗的T恤，为同时踢球的两个儿子加油。沙奇里经常穿着绣有瑞士、科索沃和阿尔巴尼亚国旗的运动鞋。命运有时真的是难以捉摸。 2018年世界杯小组赛，瑞士2-1击败塞尔维亚。为瑞士队进球的是扎卡和沙奇里。进球后，他们都做出了代表阿尔巴尼亚的双头鹰手势。他们因此被国际足联罚款。 “在球场上你必须有情绪，我很高兴我进球了，这只是情绪的表达，”沙奇里说。

阿尔巴尼亚作家卡代尔的代表作《破碎的四月》讲的是“复仇”。这部小说于2001年被巴西导演萨勒斯改编成电影《太阳背后》。年长的观众会记得一部20世纪50年代的电影《鹰之歌》，讲述了阿尔巴尼亚游击队的故事。年龄稍小的观众看过1994年的马其顿电影《雨来了》。阿尔巴尼亚女孩冒着风站着躲避追捕的场景令人震惊。

“久而久之，圆就不圆了。”这是人类之间始终没有消除的反复出现的仇恨，仇恨之间复杂的情感也在反复出现。天主教、东正教、伊斯兰教、西罗马、东罗马……齐聚地中海和巴尔干地区，凝聚了文明中几代人的恩怨情仇。只有了解了欧足联和国际足联的罚款，你才能了解足球和欧洲。

北京时间2024年6月25日，在德国莱比锡举行的2024年欧洲足球锦标赛B组第三轮比赛中，克罗地亚队1-1战平意大利队。克罗地亚球员莫德里奇进球瞬间（视觉中国）

仇恨并不是故事的全部。 2014年，黑山和塞尔维亚遭受特大洪灾时，克罗地亚人莫德里奇慷慨解囊。如今克罗地亚足协主席达沃·苏克在皇马的搭档是黑山球员米贾托维奇。克罗地亚球员博班在AC米兰的搭档是现任黑山足协主席萨维切维奇。在欧洲，来自前南斯拉夫不同地区的后裔为同一家具乐部效力的现象很常见。一个具有足够全球意识的俱乐部可以容纳更多来自不同文化背景的球员。文明本身是在不断发展的，没有哪个文明是一成不变的。

欧足联球队齐聚中欧德国征战欧洲杯，南北美洲球队齐聚美国征战美洲杯，两者都充满隐喻。将生死攸关的“战争”以隐喻的形式留在足球场上更为合适。

欧洲杯和美洲杯的比赛时间只是错开。如果你精力充沛，可以从午夜观看到中午。跨越大洋，粉丝们仍然进行洲际比较。对于足球从业者来说也是如此。在乌拉圭对阵巴西的美洲杯四分之一决赛之前，乌拉圭主帅贝尔萨在新闻发布会上表达了他对欧洲和南美足球现状的看法。 “还记得圣保罗吗？很多球员都是巴西国家队球员，在当地联赛踢球。看看可怜的南美足球发生了什么。他们有拉伊、卡洛斯、罗纳尔多、卡福……他们都是‘欧洲球员’，但在前往欧洲之前，他们参加了南美解放者杯决赛。“足球发生了怎样的变化？”萨说，“现在一切都与商业有关，因为有大量的观众观看比赛。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可供观看的足球运动员越来越少，观看比赛的体验也越来越不愉快，观众数量也在不断减少。足球这不仅仅是一个 5 分钟的集合，它的意义远不止于此，它是一种文化表达，一种身份。”

法国球员姆巴佩表示欧洲杯更难打。在此期间，欧洲杯看起来比美洲杯更难看。法国队以零开球的成绩进入欧洲杯半决赛。英格兰队、意大利队、葡萄牙队等，都表现出了同样的状态。沉闷的场面让看比赛的球迷都睡着了。球迷们会说，点球就行了，直接又舒服。

看着守门员扑出点球成为阴沉的早晨和傍晚为数不多的惊险刺激之一。欧洲杯上扑出3个点球的葡萄牙门将科斯塔和美洲杯上扑出2个点球的马丁，被称为“真正的双胞胎”，让两大洲之间的竞争变得不可或缺。比喻“量子纠缠”。

2024年7月5日，2024年美洲杯四分之一决赛第一场，阿根廷点球大战击败厄瓜多尔，晋级半决赛。阿根廷门将达米安·马丁内斯（左）安慰厄瓜多尔门将多明戈斯（视觉中国）

马丁在卡塔尔世界杯决赛后的颁奖典礼上做出了令人震惊的举动，获得最佳门将金手套奖。在与荷兰、法国的点球大战中，他是阿根廷队的守护神，被两个敌对国家的球迷“憎恨”。他在本届美洲杯上的救分表现，让他追平了马拉多纳时代的阿根廷门将戈耶切亚，成为阿根廷队在赛事中救分最多的门将之一。

与卡塔尔世界杯不同，阿根廷点球战胜厄瓜多尔后，马丁走到厄瓜多尔门将多明戈斯面前安慰他。此前，当梅西错失阿根廷第一个点球时，多明戈斯也上前安慰梅西。这是点球大战中罕见的暖心场面。这就是南美足球的感人模样，或许也是足球本来的感人模样。

北京时间2024年7月7日，在美国拉斯维加斯，2024年美洲杯足球赛四分之一决赛中，乌拉圭队点球大战击败巴西队，晋级半决赛。乌拉圭主帅贝尔萨在比赛中（视觉中国）

本周日上午，哥伦比亚5-0横扫巴拿马，崇尚“美丽足球”的贝尔萨带领乌拉圭击败巴西。美洲杯产生了半决赛。在不断旋转的时间圈中，在足球美学的曲折过程中，这是一个珍贵的时刻。

南方人物周刊记者 韦毅